【雷卡/05:00】弦为心声
5H，音乐学院AU，小提x大提，本质兄弟互吹
=幻想曲=
17：00，海盗船咖啡厅东南角。
“您的彩虹蛋糕。”
“您的蓝莓芝士。”
“您打包带走的9只装马卡龙。”
“您的打包带走星球蛋糕。”
“您——”
服务生小哥端着草莓大福，环视无处落盘的木桌，皱眉不展时坐在沙发上的青年人将餐盘接过，他半张脸埋在围巾里，沙发内侧的墙角竖着硕大的琴盒。
卡米尔向服务生颔首示意，单手慢条斯理地整理好桌面上满当当的甜食，颇为无奈地望向对桌：
“金，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对面的金发青年无辜地眨眨眼，又眨眨眼，眼瞳里铺满摇摇欲坠的期待。
“你先答应我好不好！”
“上次你这样，是要我跟大哥二重奏。”卡米尔微微一顿，就近拖过彩虹蛋糕的餐盘，“这次还是与大哥有关？”
金点头如捣蒜，如获大赦地噼里啪啦飞速连击：“凯莉才告诉我，优秀毕业生访谈要做雷狮大佬的，别了吧采访过他的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去捧着苦瓜脸欲哭无泪回来啊，可是我有外挂啊啊啊卡米尔看在我们从附中一路同班大学还刚巧碰见了的缘分上就……帮我搞定这个访谈吧！”
不是说得飞快就可以模糊重点的。卡米尔搁下叉子，好整以暇地思忖一会才说：“也就是说，你想从我这里拿信息，来写雷狮的访谈？”
金继续疯狂点头：“家人视角也是访谈嘛。”
“抱歉，大哥的事，我不能私自做主。”
“我问过了啊！你看你看，”金一边说一边翻找微信记录，“我问雷狮大佬吗能不能来采访你写稿子，他同意了，同意了的！！”
卡米尔定睛一看，雷狮不仅的的确确同意，竟然还让金随便问。
最末还添上一句“录音就把录音发我，做笔记就给我原始笔记”。
卡米尔：“……”
大哥怎么想的？
“所以你准备录音吗？”卡米尔问。
“你同意啦？”金迅速反反应过来，“不录音不录音，想想我也要被录进去哇这个太有挑战性了不好玩。我速记很快的！你放心！去采访雷狮大佬实在太难了，他的脾气，怎么说……”
金措辞之际，卡米尔接上他的话：“恃才行凶？”
“你你你——这可是你说的！”
“没关系，你不要记，大哥不会知道。”
就算知道，也只会置之一笑。
“那我随便问啦，没打稿，其实也不知道问什么。啊啊啊头疼，话说，我跟你同学这么多年好久都不造你是雷狮的弟弟哎？”
“大哥是天才，天才的弟弟这种光环……”压力巨大，卡米尔心下暗忖，微微顿住开口道，“受之有愧。”
走到专业层面来才会发觉，音乐天才着实遍地走。他幼时家庭情况并不算多好，母亲却待他极为上心，在学琴的琴行里遇上他的堂哥——那个人便是卡米尔人生中遭遇的第一个天才。
只能说，心服口服地，惊艳。
人生头一遭，也是唯一一次。
“绝对音感，这个你知道吧？学校论坛上开过贴子8大哥的天赋，他确实拥有绝对音感。小时候随便听到一段音乐可以当场写谱，听过的歌只要他记得旋律就能差不多弹奏下来，走音在普通人耳中可能分辨不清，在他耳朵里就是忍无可忍。这些都是在他受到正规视唱练耳教育前发生的事情。很神奇，自然界的声音也一样，天生分得很清。”
卡米尔顿了顿，陡然想起少年时雷狮带他半夜跑去郊外。
那时正值盛夏，他们两人坐在田边，静夜里蛙声风声、蝉鸣叶动，雷狮索性躺在他腿上，闭着眼一桩一件与他将声音分辨诉说。
那夜在卡米尔耳中像是他失眠时白噪音，舒服熨帖，直抵心脏深处。
不知道那时大哥有没有听到他的心跳声。
从那天以后，他神不知鬼不觉地与盛夏蝉鸣风动都亲切，这些声响总能抚平他的心绪、瓦解他的思虑，总是让他更容易在炎热中沉沉睡着。
“大哥无疑是天才中的佼佼者，说到底绝对音感只是天赋，并不能影响他的演奏风格。”
——跳脱张扬、自由潇洒，极具个人风格，甚至具有冲破规则与束缚的魔力。
真要说这些文字辞令未免无趣，卡米尔心下暗忖，雷狮的演奏早就是他生命中再重要不过的一部分，息息相关、深入骨血，在脑海中具象镌刻，文字评述倒不如交给旁人判断。
反正他也不能完全客观。
“我第一次见他拉琴是在小学，大哥其实正式学琴比我还要晚一些。年纪也不大，在舞台上傲气又自信，好像……整个舞台都是他的王国。而手中琴弓就是他的翅膀，能带他驰骋天地。”
卡米尔并没有说完的是，那一天雷狮的背影迎着光、逆着初春裹挟柳絮的微风。一曲简单明快的无穷动不仅带领演奏者驰骋天下，也令他有所触动。
彼时他总觉得大提琴四弦低沉从容地束缚住他的手指，令他步履维艰。在那瞬间，只消一眼，他在雷狮的小提琴琴板上目睹一场自由雀跃的盛会，犹如一道白光照亮笨拙起落的手指，拉扯他不由自主随着音乐，将目光投向那个盛气凌人的演奏者。
“后来我才知道，大哥就是别人说的那种，走到哪都被捧上天的天才。”
“我去，嫉妒。”金抓抓头发，“我小时候学了一年多才第一次上台吧？”
卡米尔摊手：“我好像……考过十级才觉得可以在人前演出。”
“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没办法，”卡米尔低头咬了咬吸管，“老师盖章的没有天赋。”
“少来，鬼才信。”金乱七八糟地边说边写，还记得提醒卡米尔，“跑题了跑题了，说雷狮。”
“大哥学琴，算是兴趣使然吧。他这个人，好像一直不在乎对错，不在乎对前途有何影响，更不在乎父母家人看法。那一阵琴行的老师恨不得亲自冲锋陷阵为他引荐名师。”
回忆纷至沓来，卡米尔忽然话音一哽，没再说下去。
雷狮走向这条路，好像他从头到尾始终目睹。
他一直习惯看雷狮线条利落的手腕垂悬于琴下，习惯练习时单穿紧身黑色线衫的背影，甚至习惯欣赏他微微凸起的肩胛骨、欣赏他修长手指的持弓姿势。
从琴到人，界限不明。
……近乎贪念。
可分别在即。卡米尔捏着习惯搅动柠檬片，他的贪念醒悟得是不是太晚了些？
=小夜曲=
17：30，海盗船咖啡厅西侧临窗。
“打扰了，您点的美式咖啡和柠檬茶。”
雷狮稍一颔首，修长的手指搭上杯壁，卡米尔吃甜食时偶尔也会配一杯柠檬茶，双份糖，是个十分值得吐槽的习惯。
这不代表他会因为旁人与卡米尔习惯相同而无聊地包容理解，雷狮权当没看见对面姑娘紧紧绞在一处的十指，开门见山道：
“我有喜欢的人，不必多说了。”
对面向他告白的女孩妆容精致，举止得体。
说来也是旧识，几年前开学时曾在迎新演出上做过他的钢琴伴奏，以雷狮挑剔至极的眼光来看也能算过关。不知是否女孩即将进修的学校与他将来受雇的爱乐乐团在同一所城市这件事令她有所感触，竟开口告白。
缘分使然也好，岁月积聚也罢，鼓起勇气的告白换来这样无懈可击的答案，姑娘无疑先是失落，苦果兜兜转转尝到尽头，反倒有一丝释然味道，她双手扣住杯子，抬起头问：
“可是……你没有女朋友。”
与你有关？雷狮低头看了眼手机，17：35，离跟卡米尔的约定还有一段时间，总归要等，车上等也是等，还不如喝完这杯咖啡。
他收回神冷哼一声，似笑非笑地反问道：“男友，不行吗？”
虽然还没在一起。
想必卡米尔不介意他提前一点宣誓主权，雷狮实在不知道那个小混蛋准备藏到什么时候？心思重、想得多，真正出口的话语不过是他心里浩瀚天地的逼仄一隅。忍字当头一把刀，那家伙到底把刀捅进谁心里了？
“雷狮你是……”
姑娘欲言又止，良好的修养并不能成为她震惊情绪的保护伞。
“能跟我说说为什么吗？”她迅速整理好情绪，重新开口时态度诚恳而认真，“暗恋你这么久，我真的很好奇。”
雷狮侧过脸望向窗外，露出修长的锁骨与颈侧积年累月练习的薄茧，他扬眉比了个OK手势，开口却有点心不在焉。
“我约了他六点，在校门口。走过去十分钟，如果不是时间刚好，我不会在这里废话。”
姑娘好脾气地点点头：“我明白。”
“你确定想知道？”雷狮问。
“嗯。”
漫长的空白后咖啡厅里琴凳终于有人赏光，角落里钢琴演奏者轻快灵动的乐曲渗入盛夏缠绵的傍晚。
临街的驻唱歌手抱着吉他来到咖啡厅窗外，他坐在高脚凳上，沉醉于歌声中的自我感动。
歌声踩着余晖里川流不息的影子，搅乱雷狮的思绪，他想了好一会，陡然自嘲地笑开：“我还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他。可能那家伙跟我骨子里很像，表面又截然不同。互补？是这么说吧？”
“不对，”姑娘皱着眉摇摇头，思忖片刻才笃定开口，“反了。”
雷狮眯了眯眼，有些不耐：“嗯？”
“这是已知结果向前推导原因，你的话只能说明你喜欢他，在问自己为什么喜欢他。”
雷狮撑着侧脸琢磨了一会儿，这话好像是有点道理。传说爱情启蒙时该有一瞬怦然心动，他对卡米尔的喜欢确实是十成十的禁止早恋，早八百年就埋在少年时期叛逆不羁的青春期里，谁还记得到底是为了什么？
“啧，也没错，”他手指轻轻敲着杯壁，冷眼瞥向他眼中至多三流歌手，“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姑娘被问得措手不及，一头雾水地眨了眨眼。
“……是在想我很烦吗？”
想太多。
雷狮下颌微扬，点向咖啡厅外的歌者：“我在想，他每个字音准都唱进钢琴缝里了。如果那家伙在，对视一眼大约就知道我想什么。偶尔他心情好还能言简意赅地吐槽到位。”
“他也学音乐？”
雷狮再次开口时语气却骤然降温：“问太多了吧？”
卡米尔学大提，很出色，创作天赋极佳，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占有欲，这些东西他自己知道便足够。
半个字也不想说给外人听。
那个小家伙和大提琴极为相称，深沉复杂、从容不迫的琴声天生与他骨血相和。小小年纪抱着琴仿佛就沉浸在他自己执掌的世界之中，一切艰难都变为游刃有余。
总有人说他家这个堂弟在追着他跑，追随他考入音乐学院附中，又成为他的学弟，说他天赋一般、灵气不足，不过是胜在悟性好，又勤奋肯努力，总归勤能补拙。
听这话时要不是卡米尔死死拉着他的衣袖，面色冷峻地抿着嘴向他摇头，他一定上前暴力解决这些无端胡说八道的家伙。
什么叫追着他跑？明明是一直陪伴在他身边。
他习以为常不说，甚至想替那个小家伙拨开云雾，省得他成日步步为营思前想后。解决办法倒也很简单：就是始终牢牢扣住他的手，牵着他并肩前行。
当然也总有人看得清，雷狮饮尽最后一口咖啡，商议毕业演出二重奏时凯莉是怎么说的来着？
“拜托——只有卡米尔才能搞定你好吗？几年了雷狮同学，除了刚开学，你宁愿跑去地下乐队给人当吉他手听主唱瞎嗨乱唱句句走调也不愿意上台正正经经跟别人磨弦乐合奏好吗。说大提是卡米尔你就同意了，双重标准了解一下啊喂。”
有问题吗？他对卡米尔与旁人当然不同。
不仅是双重标准，卡米尔还是唯一选择。
“你倒是提醒我了，”雷狮忽然转过脸，薄唇深深勾起，“倒推原因，是因为我雷狮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选择。”
雷狮示意服务生结账，继而站起身，向对桌微微颔首：“多谢。我还有约，不方便送你。”
=二重奏=
17：50，海盗船咖啡厅门前。
“雷狮？！”
“大哥？”
纵然将甜食分给金一般，卡米尔离开时还是不免带走零零总总两个手提袋。他正腾出手摸手机，不想离开时与雷狮迎面撞了个正着。
雷狮没说话，似笑非笑的目光在卡米尔与金之间来回逡巡，便顺遂自然地接过卡米尔的琴盒。
他的车停在街旁，卡米尔打开副驾车门时忽然听见吉他声掺杂亢奋的歌声，他脚步一顿，歪歪头听了两句，系安全带时忽然问雷狮：“大哥今天怎么没说那位歌手的调子钻进钢琴黑白键缝里了？”
雷狮挂挡启动，听他这话不自觉露出笑意：“现在不是听你说了吗？”
卡米尔不是没见到大哥身边的女孩子。
他长舒一口气，觉得自己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兽类。后有逼仄死角、前有捕兽架，自从大哥确定受聘于国外的爱乐乐团后他与捕兽夹的距离便日渐拉进。
“有句话我一直没有说，埋在心里很多年。”
“很多年的应该不是你喜欢我吧卡米尔？”雷狮打了转向灯，在红灯前轻轻敲着方向盘，“还是说，你早恋？”
卡米尔瞳孔骤缩，震惊几乎写在眼底。雷狮却目不斜视地开着车，云淡风轻地仿佛在问他今天吃什么晚餐。
“还是先问吧，”卡米尔忽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微微侧了身面向雷狮，“刚才大哥身边的……”
“告白的。”雷狮打断他。
“……大哥拒绝了？”
雷狮有意拖长两个空拍，不轻不重吊着卡米尔的反应。好一会儿才反问：“不然呢？还有那个金毛，我说，上次求你来跟我二重奏的也是他吧？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好说话啊卡米尔？”
闻言卡米尔低低笑了一声，笑音极轻，却足落进雷狮耳廓。
明明知道金的来意，还跟金私下串通，倒是理直气壮兴师问罪了？卡米尔问：“大哥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别说是与我有关你才——”
“当然是跟大哥有关我才——”
车辆疾驰，抢在黄灯闪烁前穿过路口，两人异口同声将最后两个字补全：
“……答应。”
别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雷狮腹诽，逼得他先开口，是不是要有一个有始有终的告白才能配得上？
“问完了，该坦白了吧？什么事瞒着我动辄几年，你累不累卡米尔。”
“大哥记不记得，有一年在琴行，你跟我在楼梯拐角听到老师说我没天赋。”
卡米尔用余光打量着雷狮的神情，见他立时眉梢一扬，便知没什么好话，只得抢先接着说：“其实他们说得没错，我天赋有限。所以追随大哥脚步走上这条路实际上很……孤注一掷。”
“啧，”雷狮嗤笑一声，目不斜视开他的车，“你当上个月三番五次加价要买你原创作品的工作室是傻的吗卡米尔？”
卡米尔摇摇头，轻描淡写地将这页揭过：“这是后来的事了。”
“那时候不一样，在提琴演奏上，我确实欠火候。用老师的话来说是勤能补拙。考附中那年，思来想去两个月还是做这个决定，是因为大哥。”
“继续说。”
雷狮偏偏头斜他一眼，就说这小混蛋心里能藏事，随便抖一抖硬是能轻轻松松引发雪崩。
“我想离大哥更近一点，不仅仅是在你身边。而是……说得虚无缥缈一点，灵魂共鸣？”话音刚落便知道扯得太远，卡米尔自己倒先兜不住弯了弯眼梢，“不想远远地做观众席的欣赏者，想参与你的人生，想理解大哥，想知道向往自由之外你所有的想法——通过琴弦表达的也好，表情里藏不好的也罢，我都想知道。”
“从琴到人，好像一直分得不太清。说早恋也没错。”
车里寂静半晌，像是谁不肯罢休地放置休止符制止两人谈话，道路走向上坡，通往天际似的，露出云波诡谲的暮色。
“卡米尔，”雷狮习惯性地叫他一声，“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绝对音感这东西还有一点用处。你说话的每一句语调，我听得一清二楚。你喜欢我都藏在语气里，清清楚楚。”
“还准备狡辩吗卡米尔？”雷狮问。
“不准备，”卡米尔无奈摇摇头，“我喜欢您，或者说……我是爱你。”
他飞快地带过那四个字，仿佛再慢一点就要被人抓住弱点：“所以在国外期间大哥能不能等我一年，我应该还是可以追随大哥的脚步。”
“你追什么？”雷狮笑笑停下车，停在两人公寓楼下，“我就签了一年约，之后就回国，回来时你还没毕业，难不成卡米尔你准备追到国外逼我画押领证？”
卡米尔：“……”
一年吗？当时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走吧，我回家拿琴，约了琴房去练二重奏，”雷狮俯下身得意地在断片儿蒙圈还强做镇定的小家伙额角亲了一口，“顺便带你出去吃晚饭。”
FIN.
